第1章 崽崽醒了
医院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儿，她双眸紧闭，似是被梦魇缠绕，眉头微皱似似十分痛苦。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挺拔，身着警服，五官有些许秀气，但仍透着几分威严。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少年，他看着床上的孩童，跨步走上前，趴在床头轻声低语着。
“崽崽不怕，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崽崽的……”
不知是不是少年的安慰起了作用，被唤做崽崽的小孩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少年轻轻揉着崽崽的脑袋，看着门口的警察道：“他现在锦江小区三号楼的地下车库。有人盯梢，有暗道，出口在一号楼。”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清晰无比，似是怕自己写的草了，别人看不懂，硬是一笔一划的写在纸上。
“如果他离开了，你们可以去这些地方找。”
他将纸递给警察，咬着唇，手指纠缠在一起，面颊微红的问道：“我可以在这里陪着崽崽吗？”
警察们记得少年刚来警局时的冷静与傲气，再看现在，一副怯懦少年的模样。
“我知道九江医院医院门口的小女孩是谁，同时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少年踏入警局的第一句话。
九江医院的事，颇受世界关注，可一连几天的侦查，除了知道将那小孩丢弃在医院门口的是个少年外，便没了线索。
少年见他们迟疑，拿出手机，将提前准备好的监控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中，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子，捂着嘴，不时发出闷哼，她没有哭喊，只是默默承受着毒打。
刑侦队长苏慕楠最先反应过来，他将少年带到办公室问道：“是你将她丢在医院门口的？”
由于面对的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他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加上他那秀气的容颜，不会令人生畏。
“父亲将崽崽打至昏迷，呼吸微弱，觉得救不活便想将其埋了，是我刨出来，将她放到医院门口的。”
少年扬了扬手上的手机道：“带我见崽崽，我把视频交给你们。”
苏慕楠只静静看着他什么都没说。看着他
少年唇齿微抿，被苏慕楠这样看着的感觉很不好，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良久，他站起身，无比真挚的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们信我，但我想见崽崽，我还能告诉你们他在哪，只要你们让我去看看崽崽，我就告诉你们，我保证！”
苏慕楠看着他，笑了笑：“跟我来。”
良久的沉静后，苏慕楠开口了：“可以。”
“谢谢！”少年面露喜色，对着警察鞠躬，再之后，他便抱着床上的崽崽似出了神。
三年前，顾安辰九岁，本是独子的他忽然多了个妹妹，是母亲去农耕时捡来的，他本是不喜。
但母亲告诉他，妹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将她丢弃，如果他们也这样，那妹妹可能会饿死。
他对死亡已经有了一定概念，而且他知道饥饿是件很难受的事，所以虽是不愿，但还是接纳了这突如其来的妹妹。
他虽是接受了，可爷爷还有父亲却是不喜。
他们觉得女娃是个赔钱货，让母亲将其丢了，或者卖给一个好人家当童养媳，反正就是不许养在他们家。
母亲向来拧，将他们的话当作耳旁风，愣是将妹妹留了下来，且一边务工，一边农耕的养着妹妹。
顾安辰知母亲辛苦，便是主动带起了妹妹，而后对妹妹也愈发喜爱，将她当作个宝宠着。
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藏着送给妹妹，就这样母亲将妹妹养到了两岁。
妹妹一岁的时候，被人告知父亲赌博，在外头欠下了不少赌债，家里凑了不少钱终于将钱给补上了。
可赌徒终归是赌徒，他们拼命填，父亲拼命挖，这窟窿最终还是大了。
母亲终是无法原谅父亲，最终在妹妹两岁时提出离婚，父亲却说，可以带走我，但要将妹妹留下。
母亲急了，若是将妹妹留下，指不定如何对待，说不定还要将她卖了。
母亲本就将妹妹当做心头宝，怎会愿意，便与父亲争吵起来，他们吵的愈发凶，打了起来，最后父亲失手砸死了母亲。
爷爷替父亲顶罪入了监，而父亲则是带着我与妹妹进城务工。
说是务工不过是换个地方赌博罢了，只是没了后盾，他也收敛了些许，干几日活，拿了钱再赌。
当初顾安辰是眼睁睁看着父亲打死母亲的，他将妹妹哄睡。
听着外边的嘈杂本是想出来制止，可一出门，却瞧见，父亲拿着瓷罐，朝母亲砸去。
“嘭”的一声巨响，母亲应声倒地，血液顺着她的额头落下，渐渐晕湿地面。
顾安辰捂住自己的嘴，躲回到屋内，缩在妹妹身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要干什么，他想应该是难过的，可是他哭不出来，只是静静的守在妹妹身边。
母亲是走了，顾安辰懊悔于自己的当初懦弱胆怯，所以连带着对母亲的愧疚，他更加疼爱妹妹。
因为知道父亲不喜欢妹妹，所以父亲带着他们去城里后，顾安辰不顾父亲的反对，将妹妹带在身边。
但他终究还是孩子，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妹妹身上时常会出现伤痕，直到这回，父亲将妹妹“打死”，抛尸。
他本是很难过的，但他不信妹妹就这样死了，所以偷偷他跟着父亲来到抛尸处。
将妹妹刨出，抱到就近的医院，希望有人能救她，也希望未来能有好人家能将其收养，跟着他实在太苦。
他期望妹妹能有一个完美大家庭，不要再与他一样。
处理好来妹妹，自己则是回了家，装做生气，不理父亲，实则在暗中观察父亲，将父亲的行踪摸透然后报警。
“崽崽，老头子被抓了哦，你不用怕了，所以你睁眼看看哥哥好不好？”
哥哥错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的，你醒醒好不好，醒了以后哥哥养你，崽崽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好不好？”
顾安辰在床边低喃着，说着说着他哭了，这是自母亲去世后第一次哭，但他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笑容。
最后他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他是被来打扫的阿姨吵醒的，他看着坐在崽崽床边的苏慕楠，又看了看躺在躺椅上的自己：“对不起，我睡着了。”
“顾廖东已经被抓了。”
顾安辰没有伤心反倒是笑了，在开心后，他走到苏慕楠面前道：“你们能重查一个案子吗？”
“什么？”苏慕楠问道。
“一年前，他杀了我母亲，爷爷替他顶罪，我想让你们重新查。”顿了顿，他道：“不过我没有证据。”
苏慕楠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道：“证据的事交给我们，这是我们的职责。”
“饿了吗？”苏慕楠拿起桌上的包子豆浆递给他。
“谢谢。”他刚想吃，余光却是对上了崽崽的眼睛，他一喜，喊道：“崽崽！”
崽崽歪着脑袋，原本奶呼呼的声音带上一丝暗哑：“哥哥，抱。”
她朝顾安辰伸出手，顾安辰忙是抱住她道：“崽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哥哥，崽崽也会保护哥哥的。”说着还在顾安辰身上蹭了蹭：“哥哥，崽崽饿了。”
顾安辰的身子一僵，缓了好久才回过神。
“哥哥，崽崽饿了，很饿很饿。”崽崽又说了一次。
顾安辰原想拿包子给她吃，但想想目光转向苏慕楠问道：“哥哥，崽崽现在可以吃东西吗？”
“可以少量进食，吃一些好消化的，让肠胃适应。”被喊来的医生道。
“那崽崽，豆浆给你，先稍微喝点，我去给你买吃的。”
崽崽接过豆浆，小小的嘬了一口，看着周围的陌生人问道：“大哥哥，崽崽这是在哪？”
医生和周围的警察面面相觑，皆是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医生打破了沉默：“崽崽，生病了，在医院呢。”
“那要花很多钱吗？”崽崽眨着眼，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窘迫。
“哥哥没有那么多钱，付不起医药费的，要不崽崽不治了吧，崽崽恢复力很强的，躺两天就好啦！”
“不要钱，崽崽那么可爱，叔叔怎么会找你要钱呢？叔叔给你出了。”医生揉着崽崽的小脸道。
“不需要，崽崽的医药费我出了。”苏慕楠道，他蹲下身子，让自己能与崽崽平视：“崽崽想不想要个爸爸？”
崽崽眨着小眼睛，疑惑的说道：“可是崽崽有自己的爸爸啊。”
苏慕楠轻轻揉了揉崽崽的脑袋。
“大哥哥，崽崽已经找到自己的爸爸啦，不用抢哥哥的爸爸，哥哥的爸爸也不用嫌崽崽烦啦！”
苏慕楠手上动作一顿，自己的爸爸？
这孩子这些天一直昏迷在医院，除了昨天带来的顾安辰，便没有外人进来过，怎么就找到自己的爸爸了？
“那崽崽的爸爸在哪？”
崽崽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摇摇脑袋：“崽崽不知道，但是崽崽真的有爸爸，爸爸也会来找崽崽！”
苏慕楠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许是崽崽昏迷时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让崽崽分不清现了。
他不想打破孩子纯真的梦，笑了笑，应着崽崽的话说：“嗯，崽崽的爸爸会来找崽崽的，那在爸爸来找崽崽之前，崽崽想不想再认个爸爸？”
“大哥哥，爸爸不是只有一个吗？喊不是爸爸的人为爸爸不是会被人讨厌吗？”
哥哥的爸爸就是这样的，经常喊她野孩子野种，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哥哥的爸爸不喜欢她。
顾安辰将手里的粥放下，轻声说着：“崽崽，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有的人喜欢崽崽，会护着崽崽，有的人不喜欢崽崽，会骂你打你。”
“就和阿姨一样嘛？阿姨喜欢崽崽所以对崽崽很好？”
顾安辰手上动作一顿，原来崽崽还记得妈妈啊。
“嗯，所以崽崽喊妈妈的时候，她都很开心呢。”
“那大哥哥，崽崽要一个喜欢崽崽的爸爸好不好？还有还有爸爸也要喜欢哥哥！”
崽崽抓着顾安辰的手臂道：“哥哥，崽崽不用哥哥养，崽崽找个爸爸养我们好不好？哥哥把钱留着上学吧。”
“崽崽，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嗯，崽崽听见哥哥哭了，哥哥不要哭，是崽崽不好，让哥哥没了妈妈还没了爸爸，所以崽崽要养哥哥。”
顾安辰一楞，眼神有些复杂。
他知道，这是因为父亲的一些话语，父亲不喜崽崽。
经常将母亲和爷爷的事，归结到崽崽身上，说崽崽是个扫把星，毁坏人的家庭 。
可那明明是他自己的过错，却强加到崽崽身上，所以他不喜欢父亲。
顾安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揉揉崽崽的脑袋，细声说道：“这和崽崽有什么关系？这是他自己犯错了。”
“哥哥犯错要被惩罚，那爸爸自然也要，所以和崽崽没关系。”他抬手将桌子抬起继续道。
“而妈妈，她是因为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没有医生帮忙才去天上的，所以现在崽崽要乖乖的待着医院里，听医生的话。”
说着他将粥放到小桌子上，粥放了一会，已经不会烫嘴了。
“崽崽，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吃好吃的，所以先喝粥，等崽崽身体好了，哥哥再给你买好吃的。”
崽崽点头，她不挑食，拿起勺子就准备喝，却被苏慕楠拦住：“她现在不能大口吃东西。”
随后，拿起崽崽手里的勺子，舀起面上的粥，示意崽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