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人,都得靠自己
进了腊月，新华大街，建设南、北路，学府路，四条临近的主路上，所有的路灯杆上的广告灯箱都换成了森源家具城。
一侧是，“森源家具，亲近自然，让家变得温馨而惬意！”一侧是一张家居效果合成图，图上的女孩端庄甜美。
“嗨！这谁家的小媳妇，真俊！”左育军开着车，从路灯下驶过。
婉梦在副驾驶坐着，“你家的！美了不？”
“美！哈哈哈……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左育军唱上了。
婉梦:“你俩咋想的？十万块啊！”
“我们可是做过调研的，值！绝地值，不信你等着瞧！”
婉梦:“北二环和东二环是不是也装上了？”
“是，那两条路刚新修拓宽，往北和往东都划归了城区，一两年内，就会有大量的拆迁户……我要让咱们的家具走进每一个拆迁户家庭！”
婉梦笑着说:“看你牛的！”
“哈哈…就是牛！”左育军又高兴的唱起来，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突然想起我…，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跟着和……”
“哎呀呀，别唱了，真要命！”
“有没有……”左育军故意扯着嗓子唱，准确的说…是喊，扯着怪调的喊。
“有有有，大哥，停！”婉梦都要捂他嘴了。
“哈哈哈……”
“别笑啦…大晚上的，真吓人！”
……
家具城的二楼上，也加装了新的灯箱广告:“森源实木，时尚与实用的完美结合！”
展厅里，婉梦抱着小晗，指着墙上的居家图，“这谁呀？”
“晗晗。”
“这个呢？”
“小不～”
“不是，是姑，姑姑！”
“不不”
婉梦:“你看着我，g…u，姑…”
晗晗小嘴张了张，紧接着，“不～～～”
“哎呀…”婉梦抹了一把脸，“故意的是不？”
“咯咯咯……”晗晗笑的前仰后合的。
……
腊月十六，左育军和婉梦的婚礼如期举行，富豪大酒店里，至少有二百多宾客，光大厅里就摆了20桌。
典礼台上，婉梦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头戴百合，美眸含笑。
“婉梦穿婚纱真漂亮，我都羡慕她了。”董书荣小声的对孟杰说。
“羡慕啦，过两天带上咱闺女，也去拍一套。”
“可没那个气氛啦？”
“怎么？你还真想再结一次？那可真成二婚了！”
董书荣偷着掐他大腿，“你别说话了，听人家司仪讲的多好！”
“是，一会儿让你这个小姨也去讲话！”
“真的？”
“真的！”
“可我没准备呀！”
“这还用准备？祝福就行了！”
“我我……”
台上，婉梦接过话筒……
“感谢各位亲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借这个机会，我想跟我的家人们，说一声谢谢……以前，我可能说不出口，但今天我一定要说……谢谢我的妈妈，她生我养我，还把我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谢谢我哥，是他让我丢下轮椅站了起来，给了我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谢谢我小荣姨，是她的胸怀，让我懂得了爱与宽容。……我真的很想说:我爱你们！……”
台下，董书荣抓着表姐的手，俩人都流下眼泪来。
旁边，孟杰擦了擦眼，“臭丫头，大喜的日子，说这些……”
“我想请我小姨代表我的家人讲几句话！”
董书荣:“啊？”
宾客们鼓起掌……，她擦了擦眼角，走上台去……
“……哎呀～说什么呢？我虽然是她小姨，可只比她大一个月，她小时候可淘了，上树爬墙的……”
底下宾客都笑了，台上婉梦也抿着嘴偷笑，自己用手掩饰着。左育军却毫无顾忌的咧着嘴在笑。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打闹，一起长大，……风风雨雨的，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在这一刻，能见证他们的幸福，我由衷的高兴…我祝福她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
按照左育军老家的习俗，第二天，他们要回乡谢亲，还要吃请……一直到五天后，他俩才回来。
2002年的大年三十上午，婉梦和乐乐把展厅大门和库房门口都贴上了对联和福字，然后一起去酒店定了一桌年夜饭。
晚上，大家都集中在婉梦家一楼的大厅里，把孩子们的桌椅挪开，摆上一张大桌子……
墙角的大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去年卖拐，今年卖车，……”
孟杰:“哈哈～咱们卖家具！”
婉梦:“咱可没忽悠人！”
左育军:“咱们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孟杰:“这还不够，以后每到销售旺季，咱们就降价酬宾，实实在在的降价，不玩花活！”
孟遥:“销售旺季不应该涨价吗？”
婉梦:“就是，就指着旺季挣钱呢！”
“都这么干，咱就反其道而行之。说白了就是把旺季的产品也当成广告，这样淡季才会有客源……”
“老百姓都不傻，先涨价再打折的套路已经不行了，坚持五年，踏踏实实的打出一个好的口碑……”
孟遥:“真那样做，总感觉心里不得劲儿呢？”
左育军:“我也是。”
“心里不得劲儿？”孟杰看着他俩，“那就对了！你要心里总得劲儿，客户就该不得劲儿了！旺季都涨价，咱们就降价，打个价格差，……人家买一套家具回去，十年八年的摆在那，他的邻居看的到，他的亲友也看的到，质量、价格都在那摆着呢！谁心里没个比较？这不比广告更具有说服力？”
左育军:“要这样说，还真是有道理，总比每年十万的广告费要省！”
孟杰:“我听说，还有人问一些比较高端的，大品牌的家具？”
左育军:“有，主要是沙发，力军力的布艺和芝士的真皮系列，我根据客户的描述，在网上搜了一下，选了几个款式发给了三叔。”
孟遥:“咱店里卖的就有！可总是有些差距，成本倒是不低！”
婉梦:“肯定有差距，人造革能和真皮一样？”
孟遥:“主要是成本，三叔给咱得价格可不低，都比普通沙发高三四倍！”
左育军:“小批量生产，价格肯定高，而且，三叔做沙发并不专业。”
孟遥:“嗯，有些细节处理的不好，咱自己就能看出来！”
孟杰:“本身就是仿制，你信不信，就是和原厂生产的一样，人家客户还是选原厂的！几万块钱买套沙发，人家对细节，比咱都了解！”
左育军:“是，到这个价格了，人家买的就是牌子！”
“把问题告诉三叔，让他们改进，别考虑成本！”孟杰说:“你再试着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某个大品牌做代销，选择省城还没专卖店的。”
左育军:“我出去转过，都没专卖店！毕竟能买的起这种高端家具的，少之又少！”
“那正好，联系一下！代理条件合适的话，就做一两个大品牌。”
左育军:“真做代理的话，一个品牌就够了！”
孟遥:“真做啊？”
“当然真做！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左育军:“三叔那……”
“该做做，外观有些差别也没关系，但要吸收人家大品牌的优点，尽可能的做到精益求精。”
“行，我再比对一下，用文件形式给三婶发过去。”
孟杰:“做出来就摆咱展厅里，我相信，只要款式新颖，质量过硬，还是会有客户选咱们产品的！”
左育军:“对！这就叫，用名牌带品牌！”
孟杰笑了:“是那个意思！”
“真要有客户，非指明要某个大品牌的，咱也给他进，但要提前交好定金，咱们可以出鉴定，保真！”
孟遥:“那我就硬气了，只要你有钱，我就敢给你进！你就想买外国的，我也敢应！”
众人:“哈哈哈……”
跨年的钟声响起，电视机里播放着盛世欢歌……
窗外，响起了稀疏的爆竹声。
孟杰看了左育军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走！”
“哎！你俩真去啊？”婉梦追出来，“我也去！”
左育军把她往屋里推，“不行不行！我俩到那看情形，你跑不了！”
婉梦:“我不跑，没人相信是我放的！”
孟遥:“我也去！”
几人开着广本来到家具城门口，一路上也没发现巡逻的。
俩人迅速的把烟花摆好，婉梦和乐乐拿着打火机，“点啦？”
“点！”
烟花腾空而起，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家具城上的夜空……
“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哈哈……撤！”几人将烟花筒迅速收进后背箱，驾车而去。
……
四月天里的云烟，轻灵的，在傍晚的光艳中交舞着…微风里，含着淡淡的嫩草的香…
几人都在家具城的门口忙着卸车，董书荣接了一个电话，匆匆驾车离开。
孟杰家的客厅里，董书琴和二勇在沙发上坐着。小晗依在她小姨腿上，用手心小心的去触碰茶几上的菠萝的叶子…“嘻嘻…”
看到董书荣进来，二勇从沙发上站起来，“姐。”
“哦，二勇。”董书荣把包放门侧鞋柜上，“这个点儿才到，你俩坐火车来的？”
“汽、汽车，出来的晚…”
董书荣看了看她妹，感觉她脸色不太好，“你怎么了？”
“没事儿，有点儿晕车。”
董书荣走过去，摸了摸她额头，“那你去屋里躺会儿。”
“不用，现在好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董书琴:“没……”
董书荣抬起头，“二勇！”
二勇赶紧说:“姐，家里没事！好着呢！爸妈也好。”
“那……”
二勇看了看媳妇，苦笑的说道:“就是我那个修理铺不挣钱，关了，然后…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
“真的？”
董书琴抬起头，“真的，又来投靠你了。”
董书荣松了一口气，“嗨呦～多大点事儿！”
“我刚从家具城回来，那都忙不过来，明天二勇就去家具城！”董书荣说着给妹妹理了理头发，“我怎么感觉你脸色还是不好？”
“我没事儿！”董书琴自己把头发扎好，脸显得更瘦了。
“又瘦了！”董书荣说着看了一眼二勇。
“姐，她…是怀孕了。”
“啊？多久啦？”董书荣看着妹妹。
董书琴:“我明天也去家具城。”
“我问你怀孕多长时间了，你去家具城！你还去那干什么？”董书荣说:“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董书琴说:“我啥感觉也没有，没事儿。”
“拉倒吧！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董书荣说:“都三个多月了，你俩谁也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姐？”
董书琴:“姐，我真没事儿，我在家一天也没闲着。”
“那也不行！你就住家里，闲不住就去网吧，我给你开工资，愿意干到哪天就哪天。”
……
晚上，晗晗睡了后，孟杰娘过来，小声对董书荣说:“小荣，我感觉丫头有心事，她一来我就问了，她不说。你过两天再好声好气的问一下，她现在怀着孕，别激她……”
“娘，我知道。可她要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明天吧，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第二天一早，董书琴跟二勇去了家具城，二勇去库房组装家具，这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
董书琴就在家具城里转着玩，和乐乐说话。午饭后，自己回来了，去了网吧。
“婉梦，我骑一下你的四轮车。”
“哦，在门口，钥匙在上面。”婉梦正拿着一个桃子啃着，随手在桌上拿起一个递给她，“小小姨，你想去哪？家具城？”
董书琴接过桃子在手里拿着，“不是，就是闷了，出去转一圈。”
婉梦:“那你啥时候来替我？”
“我…坐不住，还是你自己盯着吧。”说着就往外走。
婉梦跟了出去，“给你三天时间啊，我也坐不住了，也想出去玩！”
董书琴回头一笑，没说话，上车开走了。
“臭小琴！”婉梦把桃核儿往绿化带的树底下一扔，“也不告诉我去哪！”
……
半月后，二勇去了东二环的一家物流公司，两天后，董书琴也过去了。
这把董书荣又气了一下子，星期六下午，自己开车就找过去了。
“弛达物流”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个配货站，主要以配送bJ到上海的小件货物为主。
大门敞开着，董书荣把车在门口停下停，往院里看了看，院子中间停着一辆叉车，没看到人。
院子倒是不小，南北有个30来米，东西有20多米，朝东的大门。南侧是一排半封闭彩钢瓦库房，西侧是夹芯板的一排库房。北房是三间瓦房，即是办公室又是住处。
董书荣直接推门进去，董书琴正在屋里一张桌子上写单子。一抬头，“姐？”
董书荣看了她一眼，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二勇呢？”
董书琴在桌旁边站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他在南头库房。”
“哦。”董书荣往外看了看，“就你俩人在这儿？”
“嗯，人家老板不住这儿，也不经常来，有业务就把单子发过来。”
董书荣往桌上看了看，桌上的确搁着一台电脑，一台传真机。都快被尘土盖起来了，就键盘中间那块干净。
“给你俩开多少钱？”
“一千八，外带帮着看家…”
“小琴，就这环境，你真愿意在这儿？你可怀着孕呢！”
“姐，没事儿的。这个小站根本没多少活，就算有车来配货，也是二勇用叉车装，我累不着。”
“可这城边子上，准就安全吗？还有，活不多，万一开不了工资怎么办？”董书荣劝着:“听我的，把活儿辞了，回我那！”
“我不回去！”
“你……”董书荣瞪着她。
二勇推门进来，“哎～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董书荣板着脸，“二勇，我跟小琴说了，把这的活儿辞了，你俩回我那！”
“这…”二勇没敢应，看着他媳妇。
董书琴:“姐，你别劝了，这活儿就是我给他找的，离开你那也是我的意思，我们不回去！”
“为什么？”董书荣真生气了，“我亏待你俩了，就算我和你姐夫有哪做的不对，你可以说呀！”
董书琴扭着脸不看她，“没有！没有不对！”
“那就听我的，跟我回去！”
“不！”
董书荣压着火气，“小琴，有什么事儿咱回去说，你想怎样都行！”
说着走到西屋前，撩开门口的脏布门帘，往里看了一眼，“就这环境，还不如老家呢！”说完气呼呼的把门帘甩下。
“你别说了！”董书琴涨得脸通红，“我就是村里出来的，什么环境不环境的，能住人得了！”
董书荣:“你成心气我？”
“我…”
“不行！你跟我走！”董书荣说着拉起她妹的手就要出门，“二勇！你跟人家去说，不要工资了，我给你补！”
说完，把门口楞着的二勇一把推开，拉着董书琴就走。
“姐！”董书琴挣开她手，“你管我干什么，我不会去你那的！”
董书荣气愤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勇走过来，想拉开她俩，“姐…你你…别着急……”
“出去！”
董书琴朝他喊了一嗓子，二勇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出去了。
“姐，我不回去，我就是想自己干点儿事儿，我俩一起……”
董书荣:“这也叫事儿？不也是打工？挣的还少！”
董书琴:“我们慢慢来，反正得离开你那，要不，一辈子也让人瞧不起！”
“谁瞧不起你了？还是有谁说啥了？”
董书琴歪低着头“……”
董书荣耐着性子劝，“小琴，咱过日子不是给别人过的，谁爱说啥说啥！你在乎那些干嘛！”
“别人我可以不在乎，可……”
“你是不是说咱妈？”董书荣叹了口气，“小琴，咱妈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豆腐心？”董书琴抬起头，“姐，我说句不孝的话，你知道咱妈的刀子嘴有多伤人？你是没守着她，守着她，你也受不了！”
“可她是咱妈呀，她就算…咱也受着，她也没坏心…”董书荣她爸跟她说了一些事情，虽然说的很委婉，但她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她只想把妹妹劝回去，就是拉也把她拉回去。
“姐，你说的轻巧。”董书琴委屈的眼泪一下子下来的，“年前我和二勇，在医院里伺候咱爸，二勇是端屎端尿的，半月都没离开过医院，就这样，咱妈每次去，跟人家病房里别人说，她大姑爷怎么样，她大姑娘怎么好…看我和二勇，都没看咱家的猪的笑脸多！”
“这些…我可以不在乎，我是她亲闺女，可她对二勇撇啦来撇啦去的，我心里不舒服！”董书琴擦了把眼泪，“过了年，二勇是想回来，我按着他，连哄带劝的把修理铺子开了起来，我还不是为了离他们近些！”
“开春，修农用车的多，咱爸去我那帮了几天忙，回去后，地里的活儿有点耽误了。本来，我和二勇商量着，过个三两天就回去…可咱妈，找到我那，当着那么多修车的，跳着高的骂二勇……姐啊，二勇虽说是倒插门，可他毕竟是我老公啊！……”
二勇推门进来，“小琴，你别说了！这…跟大姐…没关系。”
“我知道！”董书琴指着二勇，“姐，我敢说，二勇对咱爸妈，比你我都强！咱妈怎么就那么瞧不起他？他憨厚，但他不傻！”
“小琴……”
“姐，我不想当着他面跟你说这些，但我心里也委屈，…人家都能自己选，我呢？…好！我认了！可现在……”董书琴指着二勇，“就算他是个傻子，我还能换嘛？不也是她给我选的嘛！她那样说他，骂他，不是一次次的往我心里捅刀子吗？”
“小琴……别说了！”董书荣也哭了，手都在抖，“他俩……以后我管！你们好好过日子，什么都不用你们。”
“姐，我没那意思，你放心，该我管的，我绝不含糊！”
董书荣:“我管的过来，你们和和气气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二勇，你们要真想干点儿自己的事儿，只要你们想好了，就跟我说，我们会全力支持你们！”
二勇:“姐，我们…先这样…”
“这里，真不合适。小琴，听姐的，跟我先回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董书琴:“你也别劝了，我想明白了，人都得靠自己，不然，连亲娘老子都会瞧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