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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1线天

巴州一线峡

一线峡位于巴州中偏东处,是贯通巴州和屿州的天险,也是由巴入屿的必经之路。

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进可辐射北线全局,供兵马钱粮调运之用,退可以为依仗,大军由此地退兵。

魏军为堤防此要地易主,驻有守军六千余众,更置游哨二十余座。游骑日夜巡视,不敢懈怠。

“这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先前还能讨口酒喝,如今非但值勤不让喝,营地里也不让喝了。”

二十余巡逻的游骑正聚到一起放水,其中一人忿忿不平道。

甲长日日与这些骑卒混在一起,即便此时不看,也能猜出是谁又无端抱怨。

他只顾扒拉裤头,头也不抬的骂道:“整甲就你马三卵事忒多。”

马三不以为意,凑到甲长身边,嬉皮笑脸道“甲长,你说承平朝廷到底有多少兵南下?”

这位甲长面貌粗犷,体型颇为雄伟,生得是北方人的轮廓。

其实甲长本也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只不过衣冠南渡时,被乱军裹挟着来了魏地,甲长家中三代都为将,偏偏到了他当兵时,只落得个伍长,家里用了许多关系,也才换得个甲正之职。

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甲。

魏国兵微将寡久矣,如今举倾国之力北伐,究竟能有几成胜算,他们这些低级武官们,心里也没底。

甲长年龄不大,或是因时常操练兵卒的缘故,又或是其本就好饮烈酒,他的嗓子枯如沙井。

“这年月可就说不准了,前赟时中原带甲百万众,如今承平朝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万兵吧。”

???“我的乖乖,有这么多。”一位骑卒感叹道,本就放水的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马三畅快一番后,边系腰带边说道“承平朝廷可不像咱们南魏,他北边要抵御游牧部落,还得提防北清,东边要打胡人,西边有西楚,南边还得警惕大赟出手,能腾出手来对付咱们的没多少兵。”

甲长欣慰的瞧了马三一眼,说道“不错,承平朝廷至多能有二十万兵南下,还得是东拼西凑来的,军威与我军相去甚远。”

甲长鼓舞众人,同时也是宽慰自己。

马三扶正佩刀,好奇道:“听说祖拓大将军与赟王共谋承平,相约一同出兵,平分天下。”

“如今咱们已经出了大力,这大赟怎么还躲在后头不干事。我看这个赟王,这辈子都别想重回旧都了。”马三恶狠狠的说道,似乎赟王已经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你个鸟人,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另一骑朝马三骂道。

马三刚想还嘴,瞥见一边沉默不语的甲长,心道不好。

甲长也是北方人,重回中原故里也是甲长的夙愿,马三无意的调侃触动了这位甲长的乡愁。

若是相劝讨饶,反倒令甲长难堪,马三佯装不知,改口道“甲长,你说是这陆家的陆抗厉害还是枕家的枕崇义厉害。”

甲长乃是陆家的家将,此时马三提到连祖拓大将军都赞不绝口,世人称其为麒麟儿的陆家翘楚陆抗,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甲长自豪说道:“那自然是咱们的陆抗将军技高一筹。”

?“虽说不知对面是谁与将军对症,但可以看出不是枕家的人,此人用兵之道与英王全然不同。”

“就现在看来,承平朝廷完全被少将军牵着鼻子走。咱们的意图根本不在巴州,到时他跌进去,

咱们就知道是谁了。”

甲长头颅高昂,似乎自己也获此殊荣一般。

痛饮贼寇百万血,誓挽乾坤复清明。

陆抗率军出征前,曾在嵩阳楼上题此诗句。

何等威武,何等英雄!

马三笑道:“当将军真是累,说不好第二天起来就没了脑袋。”

甲长倒是平淡道:“做什么不会掉脑袋。”

马三叹气一声,看了看遍布茧子的双手“还是当将军好,当兵的命更贱。”

????甲长沉默不语,没再搭话。

????马三转头向一边看去,玩笑道:“刘大美人,你要真是姑娘,要不嫁我得了。”

众人被逗的轰然大笑。

这被马三唤作刘大美人的,是位刚到伍中不久的新丁,长得细皮嫩肉的。

初入行伍,行事颇为扭捏,连放水也单独去一边,被大家戏称美人。

其实也就是一群粗莽汉子们对家乡姑娘的一丝念想玩笑罢了。

甲长先是一阵摇头,本想替刘荣说几句。

似是想到什么,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低声问道“刘荣进去多久了。”

马三是毛糙性子,张口道“不就和咱们一样嘛,都是一起来的,咱们都扯皮好一阵了,还不出来。”话说到这,马三也感到不对。

刘荣一向胆小,夜间又怕黑,通常都是水没放完就跑回队伍了,时常脏了裤头,被同袍奚落。

如今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临时改成出恭,也该完事了。

“马三,你跟我过去看看。”甲长戒备的说着,手已经握在刀柄之上。

????甲长和马三带着两人朝草丛缓缓探去。几人已是拔刀在手,作着防守姿态前进,随时准备应对偷袭。

没走多远,甲长便看到一双南魏官靴裸露在草丛外,顺着靴子看去,只瞧见刘荣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甲长心道不好,刚想差人回去报信,一枚弩箭迎面而来。

避让已是不及,弩箭不费力气的透过头颅,径直从脑后飞出,落入草丛。

甲长被掀倒在地,他双目圆睁,死的并不安详,但所幸死时却不痛苦。

两个脑袋从草丛间探出,阴狠的眼睛下是一排雪亮的白牙。

“鬼呀!”马三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全然忘记了抵抗。

“哈哈,爷有赏。”单复哈哈大笑道。

一把匕首贯穿了马三咽喉,他呜咽着,却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的往外冒着血。

单复搅动一阵,猛的拔刀。随着匕首抽出的抖动,瞬间将伤口划拉的更大。

“赏你早些见阎王。”单复显得有气无力,似乎连番的伏杀,已经让他有些疲倦了。

不过,正如马三自己所说,当兵的命贱,贱如草芥。

单复动手的同时,身边的年轻副将也将随行的骑卒揽入怀中,一把拗断其脖颈。

解决完马三,单复叼起匕首,猿腰舒展,将另一名游骑牢牢制住。

活口已经留下,单复顺势递了个眼色给副将。

年轻副将把手指扣入口中,一声呼哨短促而有力。

单复的兵马埋伏已久,此时闻声齐齐杀出,队列中没有一声喊杀,也没留给这些南魏游骑反击的机会。

近距离的攒射,将剩下的几个游骑射成了筛子。

“除了方才你说的那四队,是否其他游哨今夜都休息。”单复逼问道。

“大……大人,小的说的确……确是实话,……就这几队游……游骑了。”这位被掰折了六根指头剜去了耳朵和膑骨的骑卒气若游丝的答道。

不得不说,单复的刑讯逼供十分高效,只要被他盯上,那降俘的奢望只有希望自己能早一秒断气。

单复手段之狠辣,让旁观的将士们看得阵阵发寒,不敢直视。

“如此说来,你们一线天的二十多座游哨每天都是轮流排出五甲游骑,其余的都不作巡视?”单独问道。

那骑卒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微弱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单复满意起身,爽快的赏了那骑卒一弩矢。

“抓到的几个游骑都这么说,应该是真的。”单复总结道。

随后转向那年轻副将,吩咐道“颜甫,你抓游骑也有心得了,你带五十人往南,我往北,一个时辰后在这碰面,别探深了,宁放勿醒。”

单复说完,转头看向另一位参将“你回去带大军前探至此,到了小心造饭,让兄弟们都吃饱了,下半夜咱们就去一线天。”

那参将拱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