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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兴河县衙陈知县

显元十七年八月,南边的战局正如火如荼的发展着,兵部接连不断的收到各郡县的告急军报,而兵部呈上的折子,早已在天子案前堆积如山。

北斋已是门庭若市,文臣与武官难得的统一口径,他们络绎不绝的进禀上书。言语间充斥着对战事愈演愈烈的担忧。

日夜轮转,却不停息。

太子李元不得不暂缓新政,将各节度使的拟任事宜放到一边,专注于南方军务。

李元擢新晋节度使曹仁为征南大将军,统御云、汜两州兵马,不日出关,迎战南魏。

曹仁乃当朝国舅曹崧的长子,先帝曾评价曹崧为人谨小慎微,动不失时。

其子曹仁从小耳融目染,有过之而无不及,隐隐有胜过其父的架势。

虽为武将,但曹仁的擢升多是仰仗家世,凭借圣人提携。

况且有着东庭府的靖王作依靠,御下的备郸军多年未曾再上战场,曹仁早已疏于兵事。

此番出战,他更是把这种防微杜渐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每逢开拔,便是十几路先锋开道,而自己则稳坐中军,等候回报。美其名曰“羽扇纶巾谈笑间,料敌先机,决胜于千里之外。”

常常数日未有行进。稍有风吹草动,大军便扎帐结寨,稳固营防。

直至巴州总兵樊文沾弃城突围时,曹仁的大军还在云州打转。

满朝文武无不哗然,国子监大祭酒韩嗣信更是说出了“即便是从北顺府调兵,现今都能追上他。”的大不敬话语。

一时间,言官们把矛头从太子转向曹仁,大笔一挥,一道道弹劾曹仁的奏折如雨汇集,纷至沓来。

曹仁却是振振有辞:“南魏国力衰微,战事难以持久。若是贪功冒进而致大军蒙难,岂不误了三军,辜负天子圣恩!”

看着魏国越加凌厉的攻势,太子李元恨不得亲临阵前,在曹仁的脸上狠狠抽上几下。

但如今听凭他调遣的武官中,也只有曹仁可用。李元只好让司礼监太监童忠持尚方锏,与北司衙门的副指挥使**星,共同前往监军,督促曹仁出关。

巴州总兵樊文沾集结的五万守军在魏军攻城时已损失过半,弃城突围时,十不存一。仅有数百骑随樊文沾逃回庚州下永。

显元十七年八月十二,巴州全境落入南魏手中。

周围郡县,从者甚多,南魏号称三十五万大军,已是饮马汜州陈关外。

迫于军情紧急,李元将曹仁变为中路军,改道汜州,迎击来犯魏军。

任安王李铎为西路军,从庚州出兵,策应汜州的曹仁。

东路军则由宁州督抚崔让为帅,长州副总兵枕尚孺为副将,率长、宁两州兵马从云州出兵,策应沛水关的曹玉鸣。

......

上永郡,乃是云州边陲重镇。

往南七百里便是南魏的疆界。常驻有守军万余,战时归云州督抚统领,闲时由上永总参操练。

上永下辖五个县,各县驻有府兵数百,多是由各县参军自募的乡勇组成。

寻常时开垦军屯,戍卫县镇。每有边事,则归上永统一调遣。

其中除云盘县,就属兴河县最远,兴河县距北魏仅三百里,时有南魏边军造访,寻衅生事。

前任参军赵四下落不明后,位置一直空悬。在徐温的撺掇下,罗且便暂代了兴河县参军之职。

南魏本就陈兵压境,参军乃是武官,有守境安民之责,旁人见此时有人要接下这掉脑袋的差事,

自然是乐见其成。

徐温等人从豫中赶了数天的路,总算到了兴河县。

在兴河的时日,徐温都不曾张扬,只是让罗且与他一同深居参军府邸,作着谋划。

虽说一路轻车简行,未有仪仗。

但整个兴河县,乃至整个上永郡,几乎没有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参军的,他是汜州督抚康嵘的乘龙快婿,

康嵘是平王的旧部,深得平王李硕的信任。

汉王李铎势大,圣上近年来,都比较倚重平王,

可以说此时站到了平王这边的,少不了加官进爵的,而这位参军又正赶上了个好时候,南魏边军与康嵘是世仇,时有扰边。

此番康督抚奉旨随征南大将军曹仁讨贼,又任命罗且来到此地。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个罗且就是来讨个军功的。

多少人庸碌半生,也未能遇到转机。

如今太子李元储君新立,又遇如此战事,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若是罗且能侥幸立下战功,少不了天子的大加封赏。

即便只有微末战功,只需待到上永总参率府军前来平乱,随意与其讨些首级。

其岳丈康嵘再稍加运作。这位主簿日后便是平步青云,入朝为官也未尝不可。

所以自打罗且来兴河县后,巴结他的人络绎不绝,哪怕深居简出,依旧硬塞进来不少拜帖。

这一日,徐温带着罗且和关喆二人,破天荒的没有闭门谢客,而是径直走向兴河县衙。

三人接近县衙,本打算让关喆先行通报县吏。

但院外衙役一见是罗且到访,连忙迎上来,一顿点头哈腰。

罗且也不多作寒暄,挑明来意后,由衙役领进兴河县衙的值房,这会县官陈进财正当值。

走进值房,年过不惑的陈知县正在埋头翻阅各种卷宗,一见罗且造访,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相迎。

“罗大人,您怎么到这来了。”

陈知县对着手下吩咐道:“来人。在偏厅奉茶。”

“罗大人这边请,这里是下官平日办公之所,过于杂乱,不便待客,还请罗大人至偏厅。”说着,就把罗且三人带往偏厅。

三人来了多日,还未曾与陈知县打过照面,此时正打量着眼前这位知县,身上官服虽说还算光鲜,但脚下的官靴却是有些破败,甚至还带着些泥渍,案台上摆放的还是早食。此时尚剩下半个馒头。

整个房内放满卷宗,铺满案台和卷架,但一卷卷都被他细细立了名目,虽说繁多,但乱中有细。

陈知县见三人正打量自己,也发现了他们的目光已经从四周转移到自己脚上。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官靴上沾上不少泥渍。

陈知县见状心道不好,连忙请罪道“大人饶命!下官今年已是领到了新靴,但见旧年的官靴也还结实,不舍弃置,便未换新鞋。”

“旧年欠收,今年又遭了旱。昨日下官至田里与百姓同商计策,一时失察,今日竟穿了脏鞋当值,有失仪态,还望大人念及下官初犯,法外开恩!”

眼前陈知县的卑躬屈膝,反倒让罗且关喆两人面面相觑。

“陈知县言重了,我等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这些琐事。”徐温深知其中缘由,沉声道“罗大人初来乍到,对本县尚未熟悉,想来和陈知县讨教一二。”

陈知县一听,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还以为是罗且回府时看到礼单,向他兴师问罪来了。

罗且继任兴河县参军消息初到时,乡绅富贾们便来找过他,连邻县的县吏们也都一一造访,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巴结这位的渊源颇深的主簿。

本是商议用兴河县的税银凑一份礼钱。

可惜年关刚过,承平天灾**接踵,兴河县衙实在太穷。如今尚欠户部不少银钱。

此番南魏北上,县衙更是没了指望。陈知县也觉着用如此民脂民膏来作人情,实在有违一方父母官的身份。

再三的推辞后,陈知县拂袖而去。

其余几人则接着商议用民和县的赋税来置办此事,陈知县被踢出局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有些表示。

七拼八凑之下,也才从近些年的俸银中凑出十几两来,这些碎银自是拿不出手,好在平日里陈知县体恤民情,不少平日里受过恩惠的人都给他想了些办法,或是送他物件,或是举家出力,替陈知县打制了些器具。

眼看日子临近,陈知县一跺脚,花光了碎银,请了些工匠,将原本分与罗且的旧宅修葺了一番,并送上夫人从娘家带回来的一腿火腿,但同僚知道此事后,都笑他不知轻重,此礼分明是欺辱参军。

“陈知县,今日我前来,是有事想问你,我家里无故多了一腿火腿和一袋银两,火腿倒是昨夜吃了些,但这袋银子恐是放错地方了,特来让知县您领回去的。”罗且说的这番话,让陈进财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莫非是罗且将这些银钱当作拜礼,嫌自己贿赂的银钱太少,欺辱于他?

正思虑间,一个钱袋被罗且放上了桌面,陈进财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那天留下给工人的工费吗,那天修葺旧屋,工人听说是陈知县自己出钱给参军修的屋子,执意分文不要。

陈知县也非贪利之徒,不由分说的将钱袋放下便回了县衙,不想这些工人非但没要他的钱,留在屋中不说,还替他写了拜帖。

此时罗且将贿银摆上桌面,陈进财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作何解释,若是说只是付了的工钱,那参军便更是没了面子,但若是说是自己的送上的贺礼,也实在说不出口。

“大人勿慌,来之前我们已经听闻过大人的声名,大人是耿直人,为官十数载,从未有过贪名,家中府宅数年未修,俸银多用于接济百姓,是位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只因不曾打点一二,至今未有寸功,礼单之中,遍布永城各县镇的大小官员,乡绅富贾,想必大人也不过是权宜而已。”徐温见陈进财有些难堪,主动替他解围道。

想要立足,得先有所根基,兴河县的陈知县是个异类,虽然手中没多大实权,但却深得民心,平日里虽是忌惮副参军李严,但他毕竟是主管一县民政的主官,对当地可算了解,与乡绅富贾们又熟识,

况且他不与同僚同流合污,可以说不属任何一派的人,虽说这些年没人替他上书功绩,但一路来,百姓对他都是实实在在的拥护,若能拉拢此人,便可收货当地民心。

也是获得有他这般抱负的志士,支持的唯一途径。

这便是罗且要立足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