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分手宣判

记得那天是，阴历腊月二十九，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

没有办法看回放，所以谁都说不清那一天具体怎么过来的。连顾念奚自己也只是记得影片结局是：他们完了。

在经历过大半年的冷战之后，在家人再也不谈及这件事之后，就在她天真地以为爱情只是两们个人之间的事情那时，就在她单纯地以为把一切冰冻起来就等于停止的时候，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一句话，一件事，一堆人。

如此难堪的时刻，她真的很庆幸很感谢萧然没有出现在现场，没有看见她的狼狈样儿。一大帮人在旁边不停歇地重复着，转述着某些人的某些话，还同步分析着如此如彼的看法。虽然当时很多句子她没有听清，还有很多她不愿记得，但在当时道理说的都应该是很对的呀，句句也是真理。接下来，在一群人的挨挨挤挤的声讨中，她竟然自己都开始怀疑，她竟然自己都不知道，口口声声相爱的他们，是怎么样一步步走到了这样决绝的田地。

“你们家打算怎么玩儿我们呢，这可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呀……”

“从头到尾，就是你们顾念奚画了个圈，让我们跳进你的算计？”

这些个刺耳的话语在我耳边嗡嗡鸣叫着，顾念奚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本能反应。

“天呐，不要说！不要说了！！！”她真想大声喊叫，让他们不要再说了。可是她的嗓子喊出来的却是没有声音，在这一整件事里她好像都被禁声了。无论大家说什么，她都被宣判“无权反驳”。

“人家心里肯定没有要继续下去的心，要不然这段时间冷落了这么久，我问他到底是要先凑合着这段关系？还是要彻底砍断？他说--那就砍断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顾念奚知道他们都在说谎，他们肯定都在说谎，对不对？萧然。

“妮儿呀，不是我们说话不好听，从事情发生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你一句好话呀，没有为你俩的感情做一句解释。”

“天哪！天哪！别说了，我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别说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喊出来呢？

“以后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们都是为你好。记得别那么死心眼啦，你这么死心塌地对一个人好，图什么？”阿姨婶婶你一句我一句无比关切。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事情！！萧然你看，就在今天我依旧穿着那身你说好看的白色外套，我依然留了你喜欢的长发，好长好长。”

“真的呀，别不相信我们，我来的时候萧然就只说了一句话：‘那今天以后就别让顾念奚再来我家，我也不会再去她家里’。”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给她一次说出来的机会，为什么她说不出声音，为什么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宣读着她的罪状，她却无从回答？“萧然，为什么所有的问题你要让别人来问我？你是让我把黄连往肚子里咽吗？”

好，她顾念奚咽下了，她不说话。她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任大家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眼泪只能打转，却不可以懦弱地流。她只是傻站着像一个罪犯一样的接受盘问，并用沉默认下所有罪行。

这场审判进行了很长很长时间吧，她没有感觉到冷，可是为什么却在浑身发抖。双腿有点承受不住的重量，压得她只能低着头，依旧低着头。

某时“审判员们”会指名道姓叫她的名字，“顾念奚，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抬起头噙着泪却又笑津津地对他们说：“是啊……对呀，就是你们说的这样的。”

该说的该审的都说完了，管事儿的说要拿走当初定亲仪式上沈萧然送来的所有的东西。

那些东西去哪里呢？顾念奚开始翻找，柜子里找到了一样，抽屉里有两样。一定是放的太久潮湿了吧，不然为什么往袋子里装几次都装不进去，连手都不争气一样不听使唤。

莫名其妙地，那一刻，顾念奚居然想起第一次和沈萧然在公园里划船。湖边风景很美，可是沈萧然却唯独被携手锻炼的一对老夫妻吸引了。扭头问她：“念念，等我们老了，会不会也是这样子？”一定是当时阳光太刺眼，为什么此刻回想不起他当时的眼神呢？萧然那一刻的无比认真，也像此刻的无比认真一样吗？

临走，母亲生气地从家里的相册里抽出沈萧然的照片，一并塞进了包装袋。顾念奚知道母亲是怕以后看见了伤心。她抬头对上母亲的目光，又懦弱地低下头，祸都是她闯的，她连对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眼睁睁看着被扔回在床上的，那个特殊的日子里，自己送给萧然的笔记本和钢笔，对，手提袋也还是那天的颜色。那些她自认为的小清新，放在此情此景，多么的不合时宜，多么的讽刺。

那天的她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来着？那时候她不相信幸福对吗？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友情对吗？可她依然憧憬着唱着歌，一路挑选自认为最浪漫的图案，连同她自己的希望一起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这个包装袋里，对吗？为什么都不太确定了呢？

人群散了，同学们也走了。带走了被点名要回的，这间屋子里标有“沈萧然”三个字的所有。连同放在全家福旁边那张照片。

像做梦，顾念奚还未醒，周遭已被扫荡一空。

朋友问：“念念，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解释？为什么做啥事都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该怎么告诉别人，她从始至终没有想过会有后路可退；

她又要怎样解释呢？难道解释一下她从一开始就预感过，她与他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无论中间经历过什么，结果都肯定会如此。为什么呢？

冥冥中，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可以给了沈萧然幸福又能陪着他走更远的人，她不能等着做他的新娘，但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萧然，我什么也不说，我宁愿所有人骂我笨笑我傻，我宁愿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只要你相信我，曾经的付出都是真心的。”可是，目前来看，连这一点她都不敢肯定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完了，没有下文。it’s  end！

整个春节里，大年的喧嚣跟顾念奚孤单的灵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家里也因为这件事，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她真是个混账女儿呀！

房子后面的小窗户里，传来孩子们玩耍的热闹声音，然后就是孩子们自己编的顺口溜：顾念奚，顾念奚，丢人丢到自家里。妈呀，真是好事不出门，糗事人人知。连小孩子都知道，她被人甩了，变着法儿的让她出名。

顾念奚抚摸一下脖子里的项链，安慰自己：“没事的乖，很快就会过去的。”

有一种痛苦叫哭不能哭，笑又笑不出来。是的呀，也只有在每天夜里等家里人全部睡着了，她才敢一个人捂着被子盖着枕头偷偷地流眼泪，而且还要尽力不让自己颤抖。整夜整夜，该靠什么来麻醉自己，靠什么来欺骗自己，靠什么来支撑自己呢？

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每一个声响都惊的一振。提醒着她：我失去你，我终于失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