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糊涂的我

第五节糊涂的我

醒来时，我有片刻的恍惚，实际上这种恍惚发生在外出的这段时间中每一次的醒来时。双眼完全没有焦距的看着上边，直到屋外风吹从林树叶喧哗之声传过来，我才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竹屋的顶棚，意识到自己是在何方，身下并不是我青庐榻上柔软的锦被。

我常想，或者与韶光上神出行只是一个还没醒过来的梦？什么嚣水，什么竹屋，什么结界，什么花田，什么狐狸，都只是梦中景像，我还在东皇太苍宫我的小榻上，东皇太苍青华帝君新载的绿梅还要浇水，昨日刚烧出一盏新瓷，帝君说要画点什么上去。还有观星阁里黑衣小童的冷脸。

离陌神君已经开始教我剑术了，虽然每次看完我走的招式，他都摇头叹息我花拳秀腿中看不中用。笑寒说，剑式是要配合的仙力咒法一起运用的。司命和天枢最近很忙，每五千年进行的一次三界大排查就要开始了，他们要把各自管辖范围内的卷宗整理好以备审查。

至于与韶光上神的出行，一切都是梦里发生的吧。你见过鲜花瞬间铺满天地吗？天梯的那株树下，韶光上神展颜一笑，我看到满树桃花瞬间开放，花瓣飘舞旋转落下，洒在韶光上神淡天青色的衣袍上，天地都变成粉红色。

我想我是不想面对眼前的吧，我想我是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吧。不然为什么不愿意睁开双眼。我闭了闭眼睛，千辛万苦的再次睁开，终究还是没有做梦啊。

这不是我我青庐，也不是我铺着锦被的软榻。这是嚣水旁的竹屋，韶光上神嘱我在这等他十天，今天刚刚好是第十天，我在竹屋后园看到了小白，然后我可能是这些时日思虑过度了，倒在药田边睡着了，我应该是没有梦游的习惯，是怎么到的榻上的？风从帘外吹进来，带来一阵酒香。

酒香？我忽然觉出不对劲来了，在竹屋住了这些天，前前后后都翻遍，了并没见过有酒，哪里来的酒香？外面有轻轻的说话声，两个人的。我支肘起身，把揉皱的衣裙理好，蹑手蹑脚来到门旁，门开着，我微探了头向屋外看去，院子里一方小桌，几盘果蔬，两坛好酒。

地上铺着两张熊皮，桌上琉璃盏上的灯火映在熊皮上反射出潾潾的光，成色上好。韶光上神面向着竹屋坐在案几后，案几这边一个白衣男背对着竹屋，两人执了酒杯，对饮成欢。

韶光上神回来了！这是我第一个念头，仿佛烧沸的开水中咕噜噜冒出的水泡，让人欣喜。他叫我等他十日必来接我，真是的他回来了。是韶光上神把我搬到屋内的吧，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后园对着一只白狐狸在说话。

韶光上神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眉眼轻抬向着这边看过来，对上我的眼睛，一泓清泉波光潋滟，展颜一笑“初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四个字竟让我鼻头一酸。韶光上神的语声里带着一点冷梅的味道。我走出屋外，站在距韶光上神五步的地方，屈膝行礼，“上神，安好。”韶光上神眸光微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坐下。

我自知他此番犯险全因我而起，带累他失了许多仙力，又欣喜于他终于回来，心下安定，行事动作自是乖觉的很，走到他旁边又施一礼，“上神。”韶光上神又拍了拍身边的熊皮，我没有马上坐下，目光转向韶光对面的白衣男子。

世上还有长得如此漂亮的男子！我心下暗叹。天宫里素来盛产美男，东皇太苍青华帝君已经是天上地下无双的容颜了，离陌神君绝世风华可排进前五名，韶光上神清俊温文也是惊世美男，和面前这位白衣男子相比，竟都不及万一。

东皇太苍青华帝君是一种石头般冷硬的感觉，如山巅顶端的苍松，带着斜睨天下之势，让人只可仰观而无法靠近，即使接近了也无法触及，带着种绝望的向往。

离陌神君如林间深渊，表面上无静无波，温和可亲，实则深不见底，看不透摸不清。韶光上神淡雅的如天边的云，清冷的如洒下的月光，柔婉轻拂，却是过则无痕。

这位白衣男子却是艳而不妖，清而不洌，灼灼其华的一颗星，仿若触手可及，又远在天际，又如过耳清风，撩拨着你的心随着他跳动，又端装的如菩萨，让人不敢露出半点亵渎之意。

我垂下眼帘，心中默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长成这个样子，为祸人间啊为祸人间。”韶光上神见我的目光在白谨身上扫过又垂了眼帘，轻启唇瓣介绍道，“初晴，这是青丘二公子白谨上神。”我屈身见礼“见过白谨上神。”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抬眼睛。

白谨上神见我低眉垂目，唇边挂上一个似有若无玩味的笑意，忽然伸手一拨，也未见他做的是什么动作，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白谨上神身边。

还没来得及惊讶，白谨上神伸手从后边横过搭在我的肩上，手指轻轻的拨动我的头转向他，眼睛却看向韶光，声音里带着点撩人心魄的慵懒道“初晴，毁了我的草药园，你准备拿什么来赔偿我？”说罢转头看向我，星眸闪烁，带着一点淡淡流光。

我没有料到白谨是个这样不拘小节恣意妄为的人，初次见面便如此豪放，且当着韶光上神的面便如此，心中腹绯，当下却不敢得罪于他。这个姿式他的脸离我也只有寸许的距离，我不着痕迹向前俯身去拿桌案上的酒壶，借机拉开和白谨上神之间的距离。

白谨上神面前就有酒壶，我偏隔了桌几去够韶光上神面前的那只，俯身的同时向后轻移了尺许，起身时便脱出了白谨上神手臂揽着的范围。白谨上神在我向前俯身时便收回了手，此时微微歪靠在案几上，右手支颊，左手轻搭于膝上，看着我的眼神里却收了那玩味，眸光更深的让人着磨不透了。我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往上磞了两下。

这屋子是白谨上神的，后园里的稀世草药自然也是他的，可那药草已经让我采的差不多了，全在乾坤袋里。他说赔偿，不知是真是假，我自然是舍不得把药草还给他的。我转着眼睛飞快的去想我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用来抵债。

心思动着手下却没停，拿了酒壶在白谨的杯中斟满一杯，这是凡间的天子笑，我闻的出来，天枢星君说这是凡间最好的酒，常带了给我。眼光扫见桌上还有一只空杯，便拿过来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放下酒壶，在韶光上神身边坐了下，双手擎杯，转为面向白谨上神跪坐的姿式。

开口说道“白谨上神，初晴实在不知园中药草是上神辛苦培育，但上神繁忙恐无空闲打理，初晴愿为上神分忧，定会把这些稀世药草视若珍宝养护。待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之时定然给上神分享果实喜悦。”说罢不待白谨回答，行了一礼用袖遮了，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执给白谨上神观瞧。

白谨上神看了看我，又转眼看着韶光上神，忽然唇角上弯，笑了开来，这一笑如云际中洒落的阳光，竟有些刺的人睁不开双眼。

韶光上神许是见惯了这笑容，也弯起了眼睛嘴角上翘，我却急忙敛目下顾，心道“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说的可能就是这个笑容。”

白谨上神坐在对面，面上一直挂了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忽然抬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向着我的面门就弹过来，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案几能有多宽，电光火石的功夫，凭我的身手躲是肯定没戏的，只好一横心屏了气息一闭眼，做好挨这一下的准备，心道漂亮的男人脾气果然也是无常的，还是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