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生而为人
大概是姜衍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并认为这台机器的危险性大于实用性，便果断地提议道。
“那么既然都已经见识过了，这台机器就进行销毁吧。”
“哎？！就这么毁掉吗！太可惜了吧！”
汤莲对师父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诧异，毕竟姜衍为了完善这台机器，没日没夜地进行着改进和调整，这些她可是都看在眼里，而且汤莲也没少帮忙。
明明是耗尽了心血的最后一个作品，甚至还为此摘除了灵根，这才终于开发出来的划时代的技术，到头来却只是进行了一例实验便要毁掉机器吗？
而明真虽然也觉得可惜，但也和姜衍抱有同样的意见。
“确实，还是毁掉比较好。”
听明真也这么说，本来还想反对的汤莲就顿时泄了气。
“连大师兄都这么说吗……”
“是啊，这份技术有点过于超前了，而无法掌控的力量往往就会成为毁灭的导火索，修仙界里不也有被叫做‘禁术’的法术和功法吗？这种禁术往往不只是给施术者本人造成损伤，更是会给整个修仙界都带来恶劣的影响。”
姜衍也点点头说道。
“是啊，很多邪修就都是从接触禁术开始的……我见过不少，为了得到力量而不择手段，到头来却变成了力量的奴隶，丧失了人性的可悲家伙。”
汤莲能明白明真和姜衍的担心，但是在亲眼看到明真制造人工器灵的过程和之后得到了人工灵根的器灵那恐怖的潜力后，但仍旧是可惜的心情占了大半。
“但这只是制造人工灵根的机器……还是可以留下来的吧？也不会有人能想到把灵根给器灵种植吧？”
姜衍摇了摇头训斥道。
“好了，莲儿，学会适可而止也是很重要的，既然已经决定将这台机器销毁了，就不用再纠结于此了。”
“唔……”
“我开发人工灵根的初衷是希望能让凡人也能修仙，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凡人无法使用人工灵根了的话，这台机器也就派不上用场了，而且能通过明真的天才想法，得知了人工灵根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能知晓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心满意足了。”
看到汤莲还是无法释怀，姜衍继续说道。
“况且，机器的图纸和原理都放在我给明真的储物袋里了，如果明真未来有需要的话，再造一个出来就是了。”
明真点点头说道。
“希望会有能够安全的使用这份技术的一天吧。”
汤莲接受了这个说法说道。
“说的也是呢，而且能催生出人工器灵的只有大师兄，所以人工灵根相关的技术也交给大师兄保管是最妥当的。”
明真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手指说道。
“我会保管好的，但是有一点说错了，制造人工器灵并不是只有我能做到哦，说到底我造灵用的还是灵操法，而灵操法……”
仿佛知道明真要说什么一样，姜衍双手插在袖口中笑着接话说道。
“而灵操法是一种谁都可以学的技术，凡人也可以……没错吧？”
“正是如此。”
汤莲听到这话，震惊到无以复加，那神乎其技的灵操法，居然是谁都能学的吗？
这让她想起了最开始加入炼器科的时候，姜衍对新人们和说的话……
现在的炼器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研究，开发，制造出谁都可以用的方便法器，这个谁都可以用，也包括了凡人。
怪不得大师兄和师父的关系这么好……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啊。
汤莲心动地指着自己问道。
“连凡人都可以学……那我也可以吗？”
“当然了，但是我不建议你学。”
“为、为什么？我悟性很好的！炼器科的大家都说我是学的最快的！”
没想到被大师兄当场拒绝，汤莲有点受伤地耷拉起肩膀，又想起了门派里的传闻，据说大师兄从不收徒……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并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只是……嗯，怎么说呢，对修仙者来说，放弃修仙转而学习灵操法，实在是过于‘奢侈’的选择啊。”
“奢侈……？”
汤莲歪头，有点不太理解明真的意思。
大师兄的意思是，修仙比灵操法更好吗？
但是修仙可做不到徒手搓出一个人工器灵这么夸张的事情啊！
姜衍倒是很懂明真，他知道明真不是故意藏私，所以便对自家弟子劝说道。
“总之，等莲儿你以后的路走不通了，再回头选择灵操法也不迟，相信那时候明真就愿意教你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汤莲还是点了点头。
“是……”
然后她就看到姜衍很欠揍地说道。
“倒是我现在可以开始精修灵操法了，哈哈！”
汤莲翻了个白眼，以为师父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大师兄真的点头说道。
“确实，如果是衍大哥你的话，肯定很快就能达到和我同样的水平吧。”
“这就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在炼器这方面还算有点水平，其他方面的知识可远不及你啊，而且灵操法想要入门就得花个十年吧？我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十年里面还包括了我摸索试错的时间，实际上用不了那么久的，说起来，最近我收了个徒弟，她可是只花了十天就能使用灵操法了。”
和老朋友唠起家常，明真也忍不住把自家徒弟楚奈儿那夸张的进步速度拿出来炫耀了一番，而姜衍也确实被惊到了。
“哦？十天？世间居然还有此等奇才吗？这有点太妖孽了吧……”
“是啊，她说不定能到达连我都无法触摸到的境界吧……”
姜衍也是感叹起来。
“这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那这本《猴子都能学会的灵操法入门》就交给衍大哥你了，闲来无事的话，学一学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灵操法用起来挺方便的……”
把书拿出来交给姜衍后，明真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其实可以再制造一个的……”
言外之意是，其实还可以再制造一个留给姜衍自己的人工灵根。
作为一个原本就拥有灵根的修仙者，他肯定是具有灵根适配性的。
所以只要再重新接种灵根，其实还有机会重启修仙路，虽然要从头开始修炼，寿命上会相当紧迫，但只要再回到元婴期，还是能多活个几百年。
然而姜衍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明真的提议。
他转头看着制造人工灵根的大型机器说道。
“其实我执意销毁这台机器也有一点我的私心在里面……那就是我希望我的灵根能跟我一起陪葬。”
低着头的汤莲猛地抬起头来，发出了更加诧异的声音：“哎？”
姜衍则是带着复杂的心情继续说道。
“虽然说我是觉得从灵根的影响中得到了解放，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在我体内，陪了我几百年的东西……而且要是没有灵根的话，我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也没有机会遇到明真，更没机会接触到这些能让我大开眼界的灵能科技了吧……哈哈……”
结果还是会觉得可惜……姜衍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起来。
其实姜衍心里也留有念想，想要活更久，想要看到更先进的技术……
到最后，果然人还是想要活得更久的。
这多半就是真正的求生欲了吧。
只是他心中有着足以对抗这股求生执念的另一种信念。
“衍大哥……”
“明真啊，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啊，你开辟出了一条有别于修仙大道的凡人之道……我觉得，这条道很耀眼……真的，很耀眼……以至于我甘愿走上这条道。”
“衍大哥……”
“所以我不想作为一个‘修仙者’陨落，而是想作为一个‘人’死去。”
“……”
生而为人……死时也要作为人死去。
明真感觉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这或许也是一种本心。
“况且，已经有人从我手上接过去了……她会比我做得更好。”
这么说着，姜衍看向了自己的关门弟子，眼中充满了得意。
就像是明真很看好楚奈儿一样，姜衍也一样很器重汤莲。
因为有值得托付的弟子，所以他才能放下所有。
而这就是所谓的传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