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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来临,整座问道城笼罩在铅灰色的夜幕中。

城中灯火如龙,亮若白昼。

隐隐有喧嚣热闹的声浪从城内传出。

一墙之隔的城外,则是晦暗如夜般的冷寂氛围。

面对作揖见礼的灰袍男子,苏奕只笑了笑,“阁下是不是该先告之自己的来历?”

灰袍男子略一思忖,道:“鄙人别名‘佘斗’,来自南土神洲,一介散修,远处那两位是我的好友,背负剑匣那家伙,道号‘清冲’,病恹恹那老家伙绰号‘老毒虫’。”

说着,自称佘斗的灰袍男子抬眼看着苏奕,“这一下,道友可满意?”

苏奕道:“都是‘别名’?”

佘斗眼眸闪烁着意味难明的光泽,点头道:“正是。”

苏奕道:“明白了,不过,我不欲惹什么麻烦,也不想和诸位有什么过节,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名字不提也罢。”

说罢,他带着黑狗沿原路返回。

挡在前路的佘斗眉头皱起。

被叫做“老毒虫”的黑衣老叟和被叫做“清冲”的麻衣少年目光都下意识看向佘斗。

佘斗略一沉默,最终微微摇头。

直至苏奕和黑狗的身影走远,佘斗这才笑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两位还请保重。”

苏奕头也不回道:“各自珍重,足矣。”

声音还在回荡,他和黑狗的身影已消失在远处夜色中。

“为何不拦住他们?”

病恹恹的黑衣老叟走上前,脸色阴沉。

佘斗悠悠说道;“不着急,只要他们犹在问道城,就注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背负剑匣的麻衣少年走过来,眼睛直视佘斗,“你是不是怕了?”

佘斗眉头皱起,“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怕?我只是不想阴沟里翻船!”

麻衣少年犹自盯着佘斗,“希望你是对的。”

佘斗叹道:“小心点没错,你以为咱们这次的对手,是那些随便就能抹杀的寻常角色?”

这时候,黑衣老叟忍不住道:“这么说,你已经确定,那家伙是剑客的转世之身无疑?”

剑客!

只提起这个称谓而已,就让佘斗和麻衣少年下意识眯了眯眼眸。

“必然是他。”

佘斗的面容在夜色中变得晦暗,语气也变得低沉,“早在他们抵达时,我就已感受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而之前他们既然找到了这一段城墙处,我已彻底断定,他必然就是那个苏奕!”

说着,佘斗目光挪移,重新看向那一段城墙,“毕竟,定道者说过,苏奕只要前来问道城,必会好奇祂当年留在这城墙上的字迹,想要从字迹中感应祂当年的大道气息。”

“而刚才,那家伙已找到了这里!”

听完佘斗的分析,黑衣老叟只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佘斗笑道:“借刀杀人,瓮中捉鳖,如何?”

黑衣老叟道:“借谁的刀?”

佘斗轻声道:“别忘了,剑客当年在封天台问道时,可结下了不少仇怨。”

麻衣少年脸色阴沉道:“杀一个转世之身罢了,何须这般麻烦?”

佘斗忽地出手,一把攥住了麻衣少年的脖子,将其整个人举在了半空!

“当年若不是我拼命救你,你早已死在剑客的手下,这样的教训还不够?”

佘斗瞳孔深处似有火海在翻涌,直似要择人而噬。

麻衣少年脸色变幻,低着头,似不敢和佘斗对视。

砰!

佘斗把麻衣少年扔了出去,“别再有下一次,否则,我既能救你性命,自然也可以亲自收回来!”

麻衣少年抿唇不语。

佘斗则自顾自道:“定道者传信给我们,告诉我们苏奕必会前来问道城的事情,何尝不是想拿我们当刀使?”

“当然,这是阳谋,哪怕明知道定道者就是想让我们和苏奕拼命,我们也得感谢祂的指点,不是么?”

“如今,苏奕既然已经出现,我们又何须着急?”

佘斗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脖颈。

很久以前,在剑客于封天台问道的那些年,他曾和剑客在大道上争锋。

最终惜败,被剑客一剑砍在脖子上,头颅都被斩下来。

虽然最终活下来,这一剑却成了佘斗心中至今无法抹去的一道阴影。

让佘斗感到难堪的是,在当年那一战之后,曾在鸿蒙禁域引发轰动,许多人认为,他佘斗能够从剑客手中活下来,堪称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壮举。

足可证明他佘斗何等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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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斗当然清楚,这些说法谈不上是侮辱,毕竟当年在鸿蒙禁域,真正能从剑客手底下活下来的角色,的确少之又少。

可佘斗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沦为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若按你所言,我们为何不选择在封天之争时出手?”

黑衣老叟沉声道。

佘斗摇头:“到那时,要杀苏奕的人太多,变数也太多,与其如此,不如提前一步,就在这问道城中兵行险着!和他一决高下!”

顿了顿,佘斗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你们可曾察觉到,那苏奕好像根本没有认出咱们的身份!”

黑衣老叟和麻衣少年对视一眼,神色也都有些异样。

“看来,定道者没有骗我们,如今的苏奕,还不是当年的剑客,根本不知道咱们是谁。”

佘斗道,“以有心算无心,就是咱们的机会!”

夜色更深了,问道城内灯火璀璨,照得夜空都一片明亮,直似不夜天。

“走吧。”

佘斗打算立刻行动,安排这一场“借刀杀人,瓮中捉鳖”的杀局。

可离开前,麻衣少年忍不住问道,“道兄,你可看出,定道者究竟在那城墙上留下了什么字迹?”

佘斗摇头:“定道者的大道,早已隐于无形,一如天道,故而才以‘祂’来相称,祂留在世间的任何痕迹,也早已隐去,除非拥有和祂一样的道行,否则,根本无人能识破祂留在城墙上的字迹。”

说着,佘斗不由感慨,“我们这些老家伙,大都比定道者更早在封天台上留名,各自的道途也都堪称同境中的绝巅,可惜,终究还是被定道者后来居上,让祂高出一截,想一想,还真是让人心中不是滋味。”

一边说着,他们已经朝远处行去。

麻衣少年问道:“那你觉得,苏奕是否看出了定道者留在城墙上的字迹?”

佘斗一怔,旋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可能!他必然也和我们一样,只能感应到那一种隐于无形的气息,而无法窥破那些字迹!”

麻衣少年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的确,这世上谁若能识破定道者所留的痕迹,怕是早拥有和定道者掰手腕的实力。

可那苏奕,明显不是这种人!

……

问道城。

熙熙攘攘的街巷上,灯火斑斓,到处是修道者的身影。

各种各有的摊位,陈列在街头巷尾的每个角落,吸引着来来往往的目光。

但凡修道者,就有各自所需的修行资源。

而如今的问道城,汇聚着天下各地的修道者,也把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都带来进行交易,各取所需,让得问道城也变得极为热闹繁华,俨然就像一个大型坊市。

连一些始祖人物,都在许多摊位前逡巡,在试着能否挑中一些符合心意的宝物。

苏奕和黑狗此刻就在城中闲逛。

“义父,我怀疑咱们已经被那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给盯上了!”

黑狗忧心忡忡,“我能感觉到,那三个家伙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茬子!”

苏奕嗯了一声,道,“不出意外,他们大概是早已看穿我的身份了,既然明知道我是谁,犹敢盯上咱们,这次的对手……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黑狗心中一紧,“那咱们是否要提前做一些准备?或者干脆直接离开问道城?”

苏奕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你向来狗胆包天,何时却变得这般谨慎了?”

黑狗认真道:“孩儿这是在为义父分忧呢!”

苏奕微微摇头,“你不必理会这些,接下来这些天,你只需去帮我搜罗祖灵根便可。”

说话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那一段城墙前所看到的一幕景象。

那一段城墙上,镌刻着许多字迹,但都不是定道者所留。

可在苏奕用心感应下,却在那一段城墙上,发现了一行被隐于无形中的字迹。

那一行字迹位于城墙最下方的墙根处,与大地接壤,位置也很不起眼。

可一眼望去时,却什么也发现不了,空空如也,哪怕是踏足终极境的存在,也休想发现。

原因很简单,那一行字迹,一如天道无形!

最开始的时候,苏奕也无法窥破,哪怕施展出各种手段,也仅仅只能感应到一些被隐去的气息。

直至最后,当他把一身道行和九狱剑的力量全部运转到极尽地步时,这才终于透过那一行字迹被隐去的气息,窥见了其中内容。

上边只写着一句话:

“我身若是我,生死应自由!”